亦诗亦茶白居易-凯时尊龙登录入口

公元787年的一天，一个少年怀揣梦想来到大唐的国都长安城。他家境贫寒，初到长安生活难免拮据。一日，经过重重举荐，少年带着自己的诗稿去拜见了当时长安城的名仕顾况，请他指教。时值唐德宗年间，长安城屡次被叛军攻破，社会动荡，物价飞涨。顾况看到少年诗稿上的名字，调侃道：“米价方贵，居亦弗易。”看过诗作，“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顾况又赞不绝口：“道得个语﹐居即易矣。”一时之间，少年声名大振。

这个少年正是后来被称为“诗魔”的大诗人白居易。

白居易（772年-846年），唐代著名诗人，字乐天，晚年号香山居士。他在十五岁这年来到长安城，经过几年苦读，终于中了进士，先后任秘书省校书郎、翰林学士、左拾遗及左赞善大夫，后来因事被贬江州司马。在此期间，白居易写下了著名的《琵琶行》。后又任杭州刺史，官至刑部尚书。晚年隐居庐山。因他少年时家庭贫困，对底层人民的生活了解比较多，他关怀人民疾苦，这些都反映在他一系列的作品中。比如著名的《卖炭翁》就具有一定的人民性，深刻揭示了底层百姓生活的艰辛和不易。他一生写诗三千多首，在唐朝诗人中首屈一指。

在白居易所写的这些诗歌中有65首是关于茶的。跟白居易诗歌的总量比起来，这65首茶诗看上去似乎微不足道，但与同时代人相比，却蔚为大观了。据统计，唐诗中共有茶诗684首，涉及作者97人，而白居易一人所写的茶诗，约占总数的十分之一。白居易把自己的诗分为讽喻、闲适、伤感、杂律四类。他的茶诗一是与闲适相伴，二是与伤感为侣。白居易常以茶宣泄沉郁，正如卢仝所说，以茶可浇开胸中的块垒。

那么，我们从白居易的茶诗中去寻觅他鲜为人知的“茶生活”，从一个侧面也反映出诗人的喜怒哀乐和人生起伏，也可以从中看到诗人在不同时期对于人生的思考和理解。

白居易在《萧员外寄新蜀茶》中这样写道：“蜀茶寄到但惊新，渭水煎来始觉珍。满瓯似乳堪持玩，况是春深酒渴人。”这里的似乳，指的是茶汤好像乳汁，持玩就是欣赏的意思。诗人认为用渭水煎煮四川的新茶，这样味道更好，更珍贵，且一边品茶，一边欣赏，很悠闲自在。

白居易在《睡后茶兴忆杨同州》中写道：“昨晚饮太多，嵬峨连宵醉。今朝餐又饱，烂漫移时睡。睡足摩挲眼，眼前无一事。信脚绕池行，偶然得幽致。婆娑绿阴树，斑驳青苔地。此处置绳床，傍边洗茶器。白瓷瓯甚洁，红炉炭方炽。沫下麴尘香，花浮鱼眼沸。盛来有佳色，咽罢余芳气。不见杨慕巢，谁人知此味？”这首诗的意思大致是：昨晚喝醉了酒，睡了一通宵，第二天上午吃饭后接着睡觉，醒来后感觉无所事事，于是信步在池塘边散步。突然来了兴致，在绿树荫下，亲自动手洗茶器，烧炉火，看着水花泛着鱼眼，赶紧泡茶，一尝味道还真不错。品茶的时候想到了好朋友杨同州。杨同州是诗人的妻舅。

白居易在《吟元郎中白须诗，兼饮雪水茶，因题壁上》中写道：“吟咏霜毛句，闲烹雪水茶。城中展眉处，只是有元家。”讲的是用雪水煮茶，别有一番风味。

白居易在《夜闻贾常州崔湖州茶山境会亭欢宴》中讲道：“遥闻境会茶山夜，珠翠歌钟俱绕身。盘下中分两州界，灯前各作一家春。青娥递舞应争妙，紫笋齐尝各斗新。自叹花时北窗下，蒲黄酒对病眠人。”宝历年间，常州贾刺史和湖州崔刺史共同邀请时任苏州刺史的白居易赴境会亭茶宴，可是白居易因病不能参加，于是写下这首《夜闻贾常州崔湖州茶山境会亭欢宴》表达自己的羡慕之情。他在诗中讲到两郡的太守在境会亭——也就是今天的浙江长兴县顾渚山——一边观赏歌舞，一边品尝常州的阳羡紫笋茶和湖州的顾渚紫笋茶，并进行评比，看看是哪种紫笋茶风味更佳！

白居易在《谢李六郎中寄新蜀茶》中写道：“故情周匝向交亲，新茗分张及病身。红纸一封书后信，绿芽十片火前春。汤添勺水煎鱼眼，末下刀圭搅曲尘。不寄他人先寄我，应缘我是别茶人。”讲的是唐宪宗元和十二年（817年）清明刚过，被贬在江州（今江西九江市）做司马的白居易，收到好友忠州（今重庆市忠县）刺史李宣寄来的新茶——火前春。因在仕途失意时得到好友的关心，白居易心中非常高兴，于是他不顾自己正在患病，写下这首诗，叙述他与李宣的深厚友谊，表达对好友赠新茶的感激之情。“不寄他人先寄我，应缘我是别茶人”，既写出他们两人之间的深厚友情，又说明白居易在品茶、辨茶方面具有独到的造诣，堪称是茶叶专家。

喝茶的最高境界之一是喝自己种的茶。白居易就是如此，他不但爱喝茶，他还有自己的茶园，而且是自己亲自种茶，不找茶农帮着打理。他在《香炉峰下新置草堂，即事咏怀，题于石上》中写道：“架岩结茅宇，斫壑开茶园。”香炉峰大家最熟悉的可能是李白那首《望庐山瀑布》：“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白居易就在那里生活过，而且是一到庐山，连房子还没怎么修好，就先要动手开出一片茶园，可见他对茶的喜爱，并以种茶的契机，进一步亲近大自然、感受田园风光的美好，一点也看不出被贬江州时的失落。

白居易还在《琴茶》中写道：“兀兀寄形群动内，陶陶任性一生间。自抛官后春多醉，不读书来老更闲。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穷通行止长相伴，谁道吾今无往还。”这首诗是白居易辞官之后写的，大意是人活在世上忙忙碌碌，应该一生快快乐乐，自从辞官以后，更喜爱弹奏《渌水》（琴曲名）和品尝来自四川的蒙顶茶了。不管是做官显达的时候还是退居山林的时候，琴和茶都在身边，以琴茶自娱自乐，表明了诗人旷达的心境，表明了他所主张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高尚情操。

白居易在去世前一年还写了一首《闲眠》，诗中说：“暖床斜卧日曛腰，一觉闲眠百病销。尽日一餐茶两碗，更无所要到明朝。”意思是：诗人作为一个老人，每天晒晒太阳睡睡觉，一天只吃一顿饭，饭后两碗清茶，闲散、单调却不失乐趣。从这首诗中得知，茶不离左右，是白居易晚年生活的真实写照。

白居易曾经在诗中写道：“起尝一瓯茗，行读一卷书”“夜茶一两杓，秋吟三数声”“或饮茶一盏，或吟诗一章”……这些诗句都反映了诗人以茶助文思、以茶助诗兴、以茶醒脑的经历。白居易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诗人，对茶激发诗兴的作用他说的更实在。反过来，吟着诗，饮茶也更有味道，更显诗人的一种情怀。

从白居易这些茶诗中，我们可以看到无论诗人是得意还是失意，茶和诗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成为他起起伏伏人生中一个绝妙的注脚。（作者：河北省司法厅  霍建明）